顶端新闻记者汪璟璟/文图
洪水后,有车辆被冲毁在河道里
“妈,没事吧?”当电话那头传来二女儿的声音后,田丽(化名)哇地哭了起来,电话那头的二女儿和身边的大女儿、丈夫也都跟着一起哭。这时已经是7月31日晚上9点多,因为暴雨,他们已经和家人失联近12个小时,终于在找到微弱的信号后,拨通了报平安的电话。而同时间,田丽身边还站着数十名担礼村的村民,大家都在哭着向村外的亲人们打电话。
“他家损失最重,新装修的房子全被山体滑坡给毁了。”担礼村的一位村民指着62岁的石甫国,大家都知道他家刚花了35万装修完的新房因为山体滑坡损坏严重。田丽和石甫国所在的担礼村位于北京市门头沟区,村子常住人口约人。
石甫国刚刚装修的房屋遭遇了泥石流
7月29日起,北京市多地区出现持续大暴雨,远郊门头沟山区,暴雨给村庄带来的影响更大,担礼村是受毁严重的村庄之一。
8月4日,顶端新闻记者来到担礼村后看到,村内依然处于水电网断开的状态,过往穿村而过的排洪沟在山洪后已经露出了大部分的河床,河床和马路边还有数量未来得及清理的车,数根电线杆的杆体倒下后一头扎进了泥土,这些都预示着它们刚刚经历完一场巨大的冲击。除了这些显露在外的被摧毁掉的车辆、家具、房屋、电线杆等,担礼村的村民们因为这场山洪带来的冲击和损失还在继续着。
山洪后的担礼村
从永定河和国道的交叉点向东北走,沿路出现的第一个村子就是担礼村。8月4日,一进入担礼村便没有了通讯信号,前往村子的路上,越靠近村子,被洪水冲击过的痕迹就越明显,进村的石担路路边的河水依然湍急,河边及露出的河床上都是倒地的植被以及不知从何处漂来的生活用品。
从石担路拐入妙峰山路后就可以看到担礼村,村西头的桥体虽还完好无损,但桥身全是洪水退去后残留下来的泥土。站在桥上往村子的东头看,穿村而过的排洪沟已经近乎干涸,只剩下几个水洼,有村民正在里面清洗着刚被洪水淹过的生活用品。
“还在挖着呢?”在担礼村租了5年房的田丽正往村子最西北头走去,旁边扫着家里泥巴的村民和她打着招呼,田丽前去找的是她的丈夫和小叔子,两人正坐在河道里的石头上,埋头挖着家里被洪水冲过来的二手空调。在洪水退去后,他们早就开始了“自救”——自己挽救上百台被洪水带走的二手电器。
田丽(化名)家上百台二手家电被冲走
担礼村部分村民的房子分布在妙峰山路两侧,背靠高山,面前就是一条排洪沟穿村而过,担礼村地势低洼且地势是东高西低,因此,此次山洪过后,受灾严重的村民多住在村子西地和南地。年6月,该村的党委书记、主任陈辉就曾介绍过,担礼村依沟而住有45户,村民余人左右,她还表示,每年汛期,山上汇集的洪水都会汇集到排洪沟里,这早已成为担礼村多年的大隐患。
7月31日上午9点多,担礼村山洪爆发,这条排洪沟的水位迅速上升。担礼村村委会的后勤人员王霄娟记得,到了那天上午11点多,她还在动员村民撤离,那时水位已经没过了她的胸口。
山洪过后,几位接受顶端新闻记者采访的村民表示,他们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第一次遇到这么严重的水灾和看到这么高的水位。
田丽家就在村子的西边,8月4日,顶端新闻记者看到,已经没有道路可通往她家,目前因为沟中几乎没有水,他们一家子还可以直接从河道回去,这次山洪,她家的屋内被水淹了一米多高,如今墙体上还留着黄土泥印,而地面上也是落着几十厘米厚的泥土,家具则被洪水冲变了形。
8月4日下午5点左右的担礼村村委会只剩下了几名工作人员,一楼屋子里堆满了矿泉水,二楼的办公室里摆放着一些还未来得及收的担架床。村党委书记、主任陈辉介绍,因为村内还没通水电,本被安置在村委会的村民们都被转移到了十多公里外的军庄镇。
8月4日之前,受灾村民暂时被安置在村委会
逃离山洪
后勤人员王霄娟自7月30号那天来到村委会后就没回家,对于7月31日山洪爆发时的抢险,时隔4天后,她依然记忆深刻。王霄娟告诉顶端新闻记者,今年汛期来临前,村里提前修好了监控,她现在回想都感到庆幸,因为这次正是在监控里观测到的山洪爆发。
王霄娟记得,担礼村从7月29日开始下雨,但当天雨量不大,并且一会儿下一会儿停,到了7月30号那天,降雨明显大了很多,村内第一批通知了发生地质灾害可能性较大的地灾户,并在同一天通知村民转移家中的车辆。
田丽家就是在那天把车子转移了出去。但无论是村委会还是村民,都还未料及这次的山洪会如此严重,大家的应急方案都还是依靠着往年的防汛经验在进行着。“他们一对我说洪水来了,赶紧把车挪出去吧,我老公就把那车挪出去了。”田丽指着家门前一堆乱石说,之前那边有一条可以开车的道,她告诉顶端新闻记者,往年北京7月也是雨季,但基本都照常做生意,“什么事都没有,年有过一次,但是半天它就下去了,(一开始)觉得(这次)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王霞娟说,7月31日早上9点多,她和另外一名同事透过监控看到村西头桥下的水位急速上升并且水流湍急,于是她立马觉察出情况不妙,跟着村委会另外十几名同事赶到了村里的西地和南地,这里两处的村民房屋紧靠河流,随着水位的上升,危险也在提升。
田丽家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早在山洪爆发前一晚就紧急逃离了屋子。田丽的女儿小云(化名)告诉顶端新闻记者,7月30下午,她发现水位一直在上升,到了晚上7点多,水已经淹进家里的屋子,“那水位就一会一会涨,害怕了呀,因为那年最高也没有那么高,然后它还一直往上升,我就说不行了,就赶紧从这翻出去吧。”小云说,走的时候大门前的路已经全被水淹没,她带着父母从房屋后面的山上翻着逃了出去,走的时候只带了身份证和户口本。
小云告诉顶端新闻记者,7月31日上午9点多,她和父母开车回到了担礼村,当时看到水位下降了一些,她以为这次又会和往年一样,不多久水位便可退下去。但到了9点半左右,突然一阵水流冲了下来,她眼看着岸边的电线杆被洪水冲倒,她家前面的院子里的二手家电也都被洪水冲走,“我们就往大队跑,我们不敢往这边看。”
在田丽一家撤回村委会的时候,王霄娟和其他村委会十几个人已经开始在蹚水呼叫村民撤离。“当时冲下去(后),因为水一直在涨,咱们就是在让他们赶紧走。”王霄娟说,因为她家地势很低,所以洪水来的时候,房屋很快就被淹水,她在动员村民撤离的时候搬出了自家被淹的情况,“我说赶紧走,水位已经进入我们家,到了什么位置,他听说到我们家了,基本上没有拖延的,都害怕了。”
一位不具名的村民告诉顶端新闻记者,洪水来的时候她和儿子、孙子在家,7月31号上午10点40分左右,水位已经升的很高,她和家人什么都没拿就跑了出去,“都吃不下饭,晚一点我(就出不去了)。”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心有余悸。
由于上升过快,最终村委会只能动用铲车将一些村民救出,村民们都暂时被安置到了村委会。
洪水退去后,村内的排洪沟只剩下几个水洼
被冲毁的家园
洪水过后,顶端新闻记者在担礼村看到,部分村民的房屋受到了损毁,村民家中被灌入洪水后留下了厚厚的泥土,家电、家具也损坏严重,有的屋子出现了裂缝,还有一些车辆被冲毁后废弃在了河道及路边。
在受灾村民中,田丽和石甫国家受到的影响更大。做二手家电生意的田丽说,因为洪水来的急,他们家被冲走了近台空调、多台冰箱以及其他二手家电,她预估损失有20多万。石甫国则是今年刚刚花了35万装修好了房子,还没入住就被泥石流摧毁了房屋。
石甫国告诉顶端新闻记者,7月31日上午11点多,他自行上了后山,他认为家里的房子刚刚修好,地势又高,洪水影响不到他,还特意让3位村民在他家避险。正当他在后山排水防洪的时候,山体发生了滑坡,泥石流直接冲毁掉了他的新家,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8月4日下午,石甫国带着顶端新闻记者看了他刚毁掉的新房。今年3月开始,62岁的他用了35万修建了这几间房,准备和年过八十的母亲一起养老住。顶端新闻记者看到,他新修好的几间房都受毁严重,新装好的门窗都被泥石流冲毁,屋子内外到处都是厚厚的泥土及山石,“我这一辈子,我跟你说我算白干。”看着被冲毁的家,石甫国没控制住情绪红了眼圈。
如今,洪水已过,电力人员正在村内积极抢修,有的村民回到了没有水电的家中,淘出一些还能用的家居用品在水洼里清洗,尽力铲除积在家中的淤泥。有村民家里老人因行动不便,在用铲车撤离时受伤住了院,后续要手术治疗,更多受灾的村民仍在军庄的安置点等待后续的安置。
田丽一家自洪水爆发后,在村委会坐了3天后自费去找了门头沟城区的宾馆,每天早上五六点,他们就驱车回到村子,开始在河道挖那些被埋在泥土里面的二手家具。石甫国暂住在了村内大哥家,连日的焦虑让他上火严重,喉咙快要发不出声音。
直至洪灾退去几日后,小云一想起那天和家人失去联系时的情景仍忍不住情绪激动。就在那天,两位亲戚准备来村里确定他们是否安全,但在距离担礼村四五公里外就被洪水阻断了道路,两人不得不蹚着水继续往前,“最终在担礼村附近的村子看见这边被淹了,就特别着急,哥俩在那头哭,说找不着,找不着了。”
小云事后才看到,村外的家人给他们打了几百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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